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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浙江之心,水墨金华。
金华是浙江地理中心,也是“诗路浙江”的重要枢纽和节点。千年以来,文人雅士或壮游,或宦游,留下无数传诵至今的名篇佳作。
金华是诗人的故乡。从骆宾王到张志和,从陈亮到李渔,直至现代的艾青,金华人在诗歌史上熠熠生辉,闪耀光芒。
金华也是浙学高地。浙学为诗路注入思想内涵,使金华诗路形成诗学一体的文化特质。
为深入挖掘金华诗路文化,推动文旅深度融合发展,金华市文广旅游局与金华日报联合推出“千年文脉 诗路金华”大型系列采访活动。我们沿着诗人的足迹,踏访人文山水走廊,展现诗路金华中的华彩篇章,为加快打造高质量文化供给地和高品质旅游目的地贡献力量。
沈约八咏楼:开金华诗歌之先声
公元5世纪,在中国文学史上,金华籍籍无名。
世纪末,一位诗人的到来改变了一切。他像一颗璀璨星星,照亮金华文学史的寂寂长夜。
诗人本是划时代人物,他的理论和创作,为唐代格律诗的形成奠定了基础。他到来后,金华乃至中国诗歌史上的一座地标性建筑拔地而起。此后1000多年时间里,无数诗人登临朝圣,题诗吟咏:崔颢触景生情,李清照留下名篇,赵孟頫极目四望,感叹山川之美……李白也在其诗句里遥遥“致意”。
诗人为沈约,诗楼名八咏。金华诗歌乃至文学之渊源,无疑要从沈约说起。诗路金华中一座仰之弥高的建筑,正是八咏楼。
《八咏》:“唐五言律之祖”
公元494年,金华还不叫金华,因地处“瀫水之东,长山之阳”而被称为东阳郡。那一年,53岁的沈约出任东阳太守。与他同行的是僧人慧约,后来,慧约成为智者寺开山祖师。
沈约天生异相,“左目重瞳”。当时,他已是南朝文坛上一颗耀眼明星。他和他的朋友们,形成了南朝最杰出的文学团体:竟陵八友。他们活跃在齐永明年间,以“平上去入”为四声写新体诗。他们的诗歌,被后世称为“永明体”。沈约诗风清新,又透露哀怨感伤的情调,同时代人、诗歌评论家钟嵘留下一个经典评价:长于清怨。
沈约正是怀着沉郁心情来到金华的。南朝政坛风云变幻,因王室内乱,沈约失去倚靠,年过半百飘零异乡,自是内心凄凉。
公元494年的金华城是什么样子?已无从考证。沈约在金华有何政绩?也没有记载。按照宋濂后来的说法,沈约来了后,“民清讼简,号称无事”,于是,兴土木建高楼,名曰“玄畅”。
登高怀远本是文人传统,面对眼前的绝佳山水,沈约触动心弦,吟咏一首清新流畅的《登玄畅楼》。《登玄畅楼》后,又有五言诗《八咏》:
登台望秋月,会圃临春风。
岁暮愍衰草,霜来悲落桐。
夕行闻夜鹤,晨征听晓鸿。
解佩去朝市,被褐守山东。
吟罢,沈约还是觉得意犹未尽,又以《八咏》中的每一句为题,作了8首长诗,就此成为诗歌史上别开生面之作。
《八咏》长诗题于玄畅楼上,1803个字,洋洋洒洒,蔚为大观,一时之间成为绝唱。后人也因此将玄畅楼更名为八咏楼。
明代第一才子,也就是写“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的杨慎,给予沈约的《八咏》长诗很高评价,认为“语丽而思深”,且楼因诗名,“照映千古”。至于寥寥数语的《八咏》五言诗,杨慎则更为推崇,他的评价是:“唐五言律之祖。”
对唐诗,沈约的贡献可不仅这一首,而是远大于此。“讲唐诗,要从沈约讲起。”这是木心《文学回忆录》里的话。“在永明体产生的过程中,沈约所起的作用是不可忽视的……如果没有四声的发现和永明体的产生,唐代的诗歌恐怕就没有这么辉煌。”袁行霈《中国文学史》里如是说。
历代文人心中的“网红打卡地”
因为《八咏》之盛名,以及沈约在诗歌史上的地位,自唐代以来,八咏楼就成了文人墨客心中的“网红打卡地”,沈约也成了金华的形象代言人。提到金华似乎总要扯上沈约,来金华必到八咏楼一游,即便没有来的,也要在诗里致敬一番。
如刘禹锡《答东阳于令寒碧图诗》第一句即是:“东阳本是佳山水,何况曾经沈隐侯。”“隐侯”是沈约去世后的谥号。下一句是:“化得邦人解吟咏,如今县令亦风流。”可见在刘禹锡看来,正是沈约让金华人懂得了诗歌。
又如李白著名的《送王屋山人魏万还王屋》。魏万是李白“迷弟”,为了会晤李白,他从河南出发,千里寻访终得相遇,于是,李白写长诗相赠,记叙魏万在浙江的游历之路。诗里写到金华,有“落帆金华岸,赤松若可招。沈约八咏楼,城西孤岧峣”之句,可见在李白心里,八咏楼是金华闪亮的地标。
更多诗人千里迢迢而来,落帆金华岸,登临八咏楼,站在沈约当年站过的地方,看着他看过的风景,抚今追昔,思古咏怀。
初唐,“文章四友”之一的崔融登临八咏楼,感叹物是人非,“怅不见夫子,神期遥相望”。
唐代诗人中,登高能咏莫过于崔颢,一首“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传唱千古,令李白叹服不已。崔颢也在一个白云悠悠的日子登临,写下《题沈隐侯八咏楼》:
梁日东阳守,为楼望越中。
绿窗明月在,青史古人空。
江静闻山狖,川长数塞鸿。
登临白云晚,流恨此遗风。
还有严维。“明月双溪水,清风八咏楼。”两句小清新,十分之美好。
到了宋代,就是李清照的“千古风流”之咏叹了。这已经太耳熟能详,不再多表。南宋时,范浚来过,吕祖谦来过,唐仲友来过,并写下《续八咏》长诗。元代的一个秋天,书画大家赵孟頫也来了。以《东阳八咏楼》为题,把金华山水之美赞叹了一番:
山城秋色净朝晖,
极目登临未拟归。
羽士曾闻辽鹤语,
征人又见塞鸿飞。
西流二水玻瓈合,
南去千峰紫翠围。
如此山川良不恶,
休文何事不胜衣。
“休文”是沈约的字,老赵的意思是:这么美的山河,沈约您老人家还有什么好愁苦消瘦得“不胜衣”的呢?赵孟頫艺术上的知己、元代书法家鲜于枢也有一首《念奴娇·八咏楼》:“……风景不殊,溪山信美,处处堪行乐。休文何事,年年多病如削?”意思和赵孟頫差不多。
这两位赞叹金华山水的诗词,也被杨慎赞叹了一遍,收录其《词品》。
巍然屹立 仰之弥高
自沈约《八咏》开金华诗歌之先声后,八咏楼开始了光彩夺目的诗歌之旅。“东阳佳山水”一次次在诗里传唱,金华的名声,也随着诗歌越走越远。据蒋金治《八咏楼》一书统计,自唐至清,提及八咏楼诗作就有百首之多。八咏楼因而得以与王勃之滕王阁、崔颢之黄鹤楼、范仲淹之岳阳楼媲美,在中国文学史上并传不朽。
诗赋满楼之外,八咏楼也是英雄之楼:朱元璋和胡大海曾在八咏楼上观察过进军路线,胡大海因往八咏楼观弩而不幸遇害。戚继光从八咏楼中得到启示,建造望楼,侦察倭寇踪迹。太平天国侍王李世贤也曾登上八咏楼检阅太平军。
在金华规划设计专家洪铁城看来,这和八咏楼地理位置相关,它位于唐代古城城墙转角处,类似于紫禁城的角楼。角楼是城墙防御工程的重要组成部分,起瞭望和防御作用。
八咏楼最可歌可泣、壮怀激烈一幕发生在1646年。清兵围攻金华,朱大典据城固守,誓不投降。城陷前夕,朱大典召集家人、幕僚数十人,围坐在八咏门旁的火药库,点燃炸药,以身殉国。八咏楼也因此损毁。
1500多年来,八咏楼屡次被毁。然而,金华人热爱这座诗楼,热爱这座独一无二的文化地标建筑。屡次被毁,屡次重建,且每次都是由知府主持的重大工程。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员郑嘉励在《金华四记》里感叹:“数千百年,城市面目全非,唯有八咏楼,至今巍然屹立,位置始终未改。这是城市唯一的传奇……”
直至今日,来金华的游客,也都要效仿古人,登楼远眺,抒情咏怀。行人路过八咏楼下,也会抬起头来瞻仰一番。绿窗明月,白云千载,八咏楼巍然屹立,仰之弥高。这是一座楼的高度,也是文化的高度。
婺州古城徒步游——
文脉鼎盛处 诗酒趁年华
一个游客,来金华瞻仰八咏楼之后,当然少不得做一番婺州古城游。这里是金华历史文化积淀最为深厚之处,有1000多年历史;也是金华极具文艺气息的地方,聚集了许多创意店铺。来吧,一起徒步古城,穿越金华的前世今生,打卡古城的文创之光。
以八咏楼为起点,沿着八咏路往东走,步行不远,可以看见一口古井,名曰“休文井”,因沈约骑毛驴路过饮水而得名。休文井位于府学前,是府学学子的饮水井,民间又称为状元井。休文井旁是黄宾虹故居,陈列多幅黄宾虹画作。
欣赏完黄宾虹画作,再往前走,就是保宁门。保宁门下有一家网红书店“东方造白”,此为金华本土书店,主打金华本土文创产品。书店的对面是“婺州邮局”,你可以在这里挑选一张金华独有的明信片,将“千古风流”寄给远方的朋友,也可以寄给未来的自己。
穿过城门来到熙春巷,巷子里分布着不同流派、不同风格、不同年代的10幢精美古建筑。这里是一个特色博物馆群,展示金华特色文化展品和非遗项目:婺州窑、东阳木雕、竹编等等。熙春巷大饱眼福之后,马上可以大饱口福。熙春巷尽头是特色饼街,汇聚金华八县市最地道最具代表性的特色饼及小吃。
吃完美食,心满意足来到东市北街,你将看见一座高塔,这就是著名的万佛塔。万佛塔始建于北宋,因塔身外壁上半部的每块砖上雕有不同的精美佛像而得名。万佛塔上世纪40年代在战火中拆除,2014年,复建工程启动,由梁思成关门弟子郭黛姮操刀设计。
万佛塔是金华城绝佳观景点,可以360度俯瞰全城美景。
欣赏完金华城美景,再到金华博物馆,看看这座城市的历史渊源。鼓楼里也值得走一走,这条宁静小路,尤宜拍照。路的一边是太平天国侍王府,建造于1861年,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雕刻藏品团龙和壁画值得一看,两棵千年古柏,相传为钱镠手植。
另一边则是“不怀旧,正青春”的鼓楼里文创园,分布着一些好玩小店。在此推荐一家叫“微浮”的店,它的不同之处在于:这是一家在全世界发行过唱片的理发店。这家跨界经营的小店很有趣,一半是理发店,另一半是黑胶唱片店,收藏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唱片,并且拥有自己的厂牌,目前为止在全球发行了两张黑胶唱片,其中一张为金华女孩的作品。
绕过一段城垣遗址,来到酒坊巷。酒坊巷因戚家酒坊而闻名,见证了抗战风云史,分布着不少抗战历史遗存,《浙江潮》旧址、台湾义勇队纪念馆、李友邦将军办公处等等。
如今的酒坊巷,有诗有酒有年华。看完古迹遗址,可以逛逛金华酒博物馆,品一品与“杜诗颜字”齐名的金华酒,也可以在餐厅或咖啡馆里歇歇脚,婺州窑体验馆里玩玩泥巴,在花店感受生活美学。或者,走进一家叫“影约生活馆”的书吧,在这里,你会看到许多和电影相关的藏品,以及和金华有关的书籍。不妨坐下来,静心阅读书里的金华故事。
【人物名片】
沈约(441-513),字休文,吴兴郡武康县(今德清)人。南朝梁开国功臣,政治家、文学家、史学家。
沈约为南朝文坛领袖,精通音律,创“四声八病”之说,为当时韵文创作开辟了新境界。其诗与王融诸人的诗皆注重声律、对仗,时号“永明体”,是从比较自由的古体诗走向格律严整的近体诗的一个重要过渡阶段。著有《晋书》《宋书》《齐纪》《梁武帝本纪》等,其中《宋书》入二十四史。
【诗歌集萃】
登玄畅楼
□沈约
危峰带北阜,
高顶发南岑。
中有陵风榭,
回望川之阴。
岸险每增减,
湍平互浅深。
水流本三派,
台高乃四临。
上有离群客,
客有慕归心。
落晖映长浦,
焕景烛中浔。
云生岭乍黑,
日下溪半阴。
信美非吾土,
何事不抽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