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路金华 群星璀璨③】骆宾王：一生傲骨向天歌

编者按

浙江之心，水墨金华。

金华是浙江地理中心，也是“诗路浙江”的重要枢纽和节点。千年以来，文人雅士或壮游，或宦游，留下无数传诵至今的名篇佳作。

金华是诗人的故乡。从骆宾王到张志和，从陈亮到李渔，直至现代的艾青，金华人在诗歌史上熠熠生辉，闪耀光芒。

金华也是浙学高地。浙学为诗路注入思想内涵，使金华诗路形成诗学一体的文化特质。

为深入挖掘金华诗路文化，推动文旅深度融合发展，金华市文广旅游局与本报联合推出“千年文脉  诗路金华”大型系列采访活动。我们沿着诗人的足迹，踏访人文山水走廊，展现诗路金华中的华彩篇章，为加快打造高质量文化供给地和高品质旅游目的地贡献力量。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经过1300多年的岁月洗礼，《咏鹅》至今仍极具魅力，几乎每个孩子的诗歌启蒙都是从这18个字开始。

《咏鹅》背后，是7岁提笔成就“千古绝唱”的骆宾王。这首诗预示了他的传奇一生，浮萍曲折，却始终不渝地“向天歌”——这个出生在义乌的“江南神童”，是“初唐四杰”中最为高产的诗人；他耿直清高、拒绝自荐，却又一心报国，年过半百从军出塞；在闻一多笔下，他“天生一副傲骨”，参加讨武义军，以一篇《为徐敬业讨武曌檄》让世人惊叹；他不知所终，却又万古流芳。

在义乌，想要寻找骆宾王，你会发现自己早已沉浸其中。以宾王命名的宾王市场、宾王路、宾王大桥就在城市中心，家乡人以这样的方式纪念他；复美唐风的骆宾王公园里，“咏鹅亭”旁几只白鹅在水中悠然自得；宾王中学里，骆宾王像和“向天歌”石碑已成为精神象征，陪伴莘莘学子；“宾王故里”廿三里街道李塘村，凝聚全球骆氏……

骆宾王，字观光，义乌人，生卒年月众说纷纭。唐代著名诗人，“初唐四杰”之一。骆宾王诗作辞采华赡，格律谨严，有《骆宾王文集》存于世。少年成名，七岁提笔写下《咏鹅》；长篇《帝京篇》被誉为“一代绝唱”；《为徐敬业讨武曌檄》是中国骈文史上发展的高峰。从齐梁文学走向盛唐文学的发展脉络中，骆宾王是承前启后的过渡人物。

【代表作】

《在狱咏蝉》

唐 · 骆宾王

西陆蝉声唱，

南冠客思深。

不堪玄鬓影，

来对白头吟。

露重飞难进，

风多响易沉。

无人信高洁，

谁为表予心。

七岁提笔“鹅鹅鹅”

骆宾王是个谜一样的人物。无论是出生，还是归处，都有多种说法。

初唐，乌伤城北，骆宾王出生了。骆姓是当地名门望族，早在东汉末年和三国时期，就出了骆俊、骆统、骆秀一门三杰，他们是名盛一时的文臣武将和志行卓越的俊士。

骆宾王生平连环画—骆宾王文化研究会提供

骆宾王祖父是前隋一名地方小吏，隋末为避兵乱，弃职回家闲居；父亲则是山东博昌县令，祖父两代都是当地颇有声望的饱学之士。或是久乱求安心切，又或望子成龙，他们为第三代长孙取名宾王，字观光，源于《易经》：“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意思是希望骆宾王心怀天下，辅佐君王，施展抱负，建功立业，造福黎民。

参与编写了宾王中学《宾王教育读本》的骆宾王研究会秘书长吴奎福说，骆宾王的童年时光承欢祖父膝下，祖父对他的教育呕心沥血。“骆宾王的启蒙教育是出色的，他心中的智慧之门早早打开。”

“咏鹅”的故事，发生在骆宾王7岁那年的金秋时节。稻谷登场后，祖父的一位远方朋友专程来家探望。一行人散步至一口池塘时，客人指着塘中景象让骆宾王作诗，小宾王有感而发，一幅白鹅戏水图跃然纸上。骆宾王因此成为当时的红人，被赞“江南神童”。

“鹅，鹅，鹅”很快传播开来，在孩童中像歌谣一样流传，时至今日仍是许多儿童文学启蒙的首选诗歌之一。

“咏鹅”池塘今何处？

骆宾王“咏鹅”的这口池塘在哪？在义乌的骆家塘，还是李塘村，在当地仍有争论。冬日里，记者来到现场一探究竟。

李塘村的骆光伦是骆氏第64代孙，曾参与本世纪初的骆氏修谱。他说，义乌骆氏最早是从河南迁来的，先到城西分水塘一带；大约到了第7代，又迁到骆家塘；第12代以后迁到李塘村，骆宾王是第22代。在骆氏家谱的《义乌骆氏流源考》一文中，坊间流传骆宾王咏鹅的池塘就是村中石臼溪西面五里外梅林近旁的一口野塘。

2004年，义乌骆族后人在村附近的狮子山修建纪念骆宾王的历史文化园林宾王园林。如今，这里已成为全球骆氏寻宗问祖必到的地方。全球骆氏还成立了智囊团，汇集能人志士。

不过，流传更广的一种说法是，骆宾王出生在义乌市区的骆家塘村。兵败后其族人出逃到现在的李塘、下骆宅、楂林，并逐渐形成骆姓松、竹、梅三派。李塘村，有当年骆父环溪种植梅林读书之地，故称梅派。李塘旧名李唐，据说得于唐中宗赐名：武则天倒台后，恢复唐制，因骆宾王忠于唐朝，下诏将村改名为李唐。

如今的骆家塘，正是骆宾王公园的所在，四周被高楼环绕，在寸土寸金的城市之心，是一方“世外桃源”。唐风诗韵是走进公园最为亲切的感受，骆宾王纪念馆别有洞天，“一代文宗”的骆宾王像屹立，不大的四方空间里，启功、郭仲选等书法大家笔下的骆宾王诗作在墨色石刻上封存。池塘边，有一处“咏鹅亭”，看着水中悠闲的白鹅，让人也想“咏鹅”一首。

如果说《咏鹅》是骆宾王孩童天性的自然流露，那么，他年少时所作的《玩初月》，则颇有哲理：

忌满光先缺，乘昏影暂流。

既能明似镜，何用曲如钩。

月亮啊，你既然能像明镜一样普照大地，为何又怕别人说你自满而屈意掩饰，把自己美好的形象弯曲如钩？

铁骨铮铮品性高洁

80后的骆晓波是义乌吟诵协会会长，也是土生土长的李塘人。他致力于义乌传统吟诵的抢救性采录，骆宾王的诗歌正是他们吟诵中重要的诗源。他认为，《咏鹅》并不是一首简单的咏物童诗，小小年纪的骆宾王已经在诗中藏着万千情绪。

“骆宾王首先是一名忠义的儒士，然后才是一名有才的文人。”骆晓波说，10岁那年，骆宾王离开家乡，到孔孟儒家发祥地感受齐鲁学风的熏陶。到山东后，骆宾王负笈游学，多从名师。

著名吟诵专家徐健顺在《骆宾王〈咏鹅〉正解》中写道：从20岁到65岁，骆宾王八起八落，最高的品阶不过是从六品下、侍御史。其间，他做过京官，也做过地方官，做过幕僚，也从军出塞，归家闲居过，也入过牢狱。很多人看到的是他反复求官，到处经营，好像是为了养家糊口，或者实现个人功名而汲汲戚戚，实际上，他是一名内求气节、外求济世的儒士。

骆宾王在道王李元庆幕下时，李元庆曾下令“自叙所能”，他却慷慨写下《自叙状》公然谢绝：“令衒其能，斯不奉令。”铁窗禁闭时，他将满腔悲愤化作《在狱咏蝉》《萤火赋》：“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出狱后，面对燕赵易水，想起荆轲之事，咏下“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随军出塞，半百之年的他挥笔洒墨，“不求生入塞，唯当死报君”，作出不少雄浑悲壮、慷慨激昂的边塞诗。回到长安，他创作出以《帝京篇》为代表的长篇歌行，名动京城，更把这种艺术形式推向新的高峰。扬州起兵日，他起草了闻名于世的《为徐敬业讨武曌檄》，气势非凡的“试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的豪言壮语，成了他的千古绝唱……

“骆宾王铁骨铮铮，品性高洁。”原浙江师范大学校长、骆宾王文化研究学者骆祥发认为，在初唐风云激荡的年代里，骆宾王并不是一个驾驭风云的政治人物，而是经常被风吹雨打的落魄者。他刚直的品性，为实现理想而敢作敢为的侠义精神，特别是文学方面所展现的卓绝才华，一直为后人钦慕并乐道，从而成为中国历史上有一定影响的人物。

骆宾王文化研究会会长骆承栋说，骆宾王的一生，就是一段传奇。正如他最后的不知所终：《资治通鉴》记载他与徐敬业同时“伏诛”，《朝野佥载》说他投江而死，《新唐书》记载他下落不明，“亡命，不知所之”，而《本事诗》则说他隐姓埋名落发成僧。

骆宾王在兵败后所归何处？早已不得而知。然而，那个才华横溢、铮铮铁骨的“咏鹅少年”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并渐渐浓缩为一个时代的缩影，一种人文精神的象征，流传千年。

在义乌邂逅骆宾王

作为骆宾王的故乡，义乌人深以自己的土地上孕育出骆宾王这样的杰出人物而自豪。

古时，人们就为骆宾王修建了规模宏大的墓地，并把《咏鹅》诗作为义乌人文荟萃的典型特征镌刻于高塔之顶，还把塑像迎进乡贤祠奉祀。

华溪森林公园—义乌文旅局提供

如今，“宾王故里”李塘村计划打造以骆宾王文化旅游为重点的特色小镇。距离李塘村不远的华溪森林公园，骆宾王墓（衣冠冢）就在境内。地处天目山余脉武岩山麓的华溪森林公园，多山谷溪涧，气候宜人，自然景观形态各异，是亲近自然的好去处。

在义乌市区，骆宾王的元素更多：骆宾王公园是不得不去膜拜的精致景点，书法与诗歌爱好者定会被它吸引。公园已准备扩建，不久的将来，这里将成为又一处城市绿肺。义乌国际小商品市场也曾以骆宾王的名字命名为“宾王市场”，世界小商品之都物美价廉，“买全球，卖全球”。到了晚上，宾王夜市是最具城市气息的小商品、美食打卡点。

宾王中学还藏着骆宾王文化研究会，并有骆宾王纪念馆、骆宾王广场，24幅讲述骆宾王生平的连环画和骆宾王塑像、特色教材是新生入学时的“必修课”，学校社团中还有咏鹅文学社和向天歌诗社。此外，义乌的骆宾王文化节和骆宾王国际儿童诗歌大赛已成为文化品牌。

去年，由义乌市骆宾王文化研究会申报的“骆宾王的传说”成功申报金华市非遗保护名录。如果到乡间，说不定，你会偶遇一段骆宾王的传说与故事。乡村戏台前，你或会与当地婺剧爱好者自编自导自演的婺剧大戏《骆宾王》邂逅。骆宾王、武则天、宋之问……舞台上，一个个戏剧人物，你方唱罢我登场；舞台下，在百转千回的唱腔韵律里，你我已穿越千年回到初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