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婺剧《三打白骨精》荣获文华剧目奖。毋庸置疑，“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是一个极其经典的IP，从动画片、电视剧到皮影戏、木偶剧、儿童剧，都有对这个故事的精彩演绎。在戏曲舞台上，绍剧、京剧、豫剧、粤剧、越剧和黄梅戏等各剧种都有这个剧目。而最近爆火出圈的婺剧《三打白骨精》，不仅让猴戏大家族中从此多了一个“婺剧小弟”，其守正的艺术初心和创新的艺术手段，也为戏曲的创新发展提供了一个值得借鉴的范例。

　　所谓猴戏，即孙悟空故事戏曲化的总称。珠玉在前，如何出新，对于每一个选择“三打”题材的剧种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挑战，而守本剧种之正、扬己之长，自是不二法门——显然，婺剧《三打白骨精》正是做对了这一点。

　　浙婺的演员们身上功夫无不了得，“四梁八柱”十分齐全。《三打白骨精》根据这一特点，量身定制。例如，幕布甫一拉开是反方登场，杨霞云扮演的白骨精迅捷精彩的变脸加变装极具视觉冲击力，凸显了角色的阴险凶狠。这也成为该剧爆火的第一个名场面。

　　主演周宏伟更是将北派猴戏的刚猛和婺剧武戏的灵动相结合，用“金箍棒对打”“高翻腾跃”“僵尸躺”“旋子”等展现孙悟空的爆发力与野性，用“毯子功”“把子功”“下高翻”等突出角色的机敏勇武，凸显了角色的猴性、人性和神性三性合一。换言之，《三打白骨精》把婺剧粗犷豪放的剧种灵魂注入了猴戏，可谓是戏曲创新的一个典范。

　　近年来，某些剧目打着创新的名号魔改经典，不是过度堆砌经典桥段而导致叙事支离破碎，就是结构松散、逻辑混乱、人物形象苍白。而姜朝皋先生的改编，既尊重原著又严守戏曲创作的传统规范，成为该剧成功之“本”。剧本以《西游记》原著第二十七回为主，结合第三十二、三十四和五十回的部分内容，并适当虚构新增了白骨精施法天降黄绢仿冒佛祖旨意、白骨精当着唐僧的面还原三次幻形等情节，情节环环相扣，更加引人入胜。

　　编导还非常细心地利用原著为细节加持，比如，孙悟空被迫离开取经队伍回花果山前拜别师父时，舞台上同时出现四个悟空围着唐僧哭别，祈求师父原谅、收回成命。随着锣鼓点的强烈节奏变化，四个演员齐刷刷地“倒插虎接连高跳飞跪”“后空翻旋体变硬僵尸”，把角色内心的悲苦、冤屈和依依不舍、放心不下，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这个细节是原著中“（大圣）即变了三个行者，连本身四个，四面围住师父下拜”的舞台化，艺术效果明显。

　　相较于近年来某些过度依赖豪华舞美和复杂舞台装置、挤压演员表演空间、违背戏曲写意美学的剧目，婺剧《三打白骨精》让演员能充分施展唱念做打的“玩意儿”，委实可圈可点。该剧并不盲目追求令人目眩的大制作，也没有选择话剧加唱或戏歌。坚决不为创新而创新，牢牢守住戏曲的程式性、虚拟性之“根”，也就守住了本剧种的声腔和表演之“魂”。

　　观众们也惊喜地看到了该剧在坚持守正的同时勉力创新。也许该剧使用的方法并不鲜见，但确实胜在用得恰当、到位。借鉴兄弟剧种的优长司空见惯，但浙婺《三打白骨精》让白骨精亮相时三次使用变脸、变装，直观喻示从白骨到肉身再到女相的逐次变化，而孙悟空化身金蟾怪后也通过变脸暗示猪八戒“别怕，大师兄在此”，体现了唯有悟空具备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能力，不仅合理借鉴了川剧的变脸技巧，还适当加以发挥和延展，取得了极佳的艺术效果。

　　该剧不仅用唱腔、表演强调自己姓“婺”，还有意识利用金华地方元素强化细节，增强“在地性”——宴会上小妖们捧上台来的珍馐美味中竟有“金华火腿”和“金华府酒”，猪八戒在打斗中落败时还蓦然变成金华特有的“两头乌”。包袱抖得委实非常“金华”，让观众无不会心而笑。